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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诗魂伴大江

弘兴快讯网2024-03-29 05:32:33【休闲】5人已围观

简介原标题:千年诗魂伴大江安徽马鞍山采石矶景区太白楼长江三峡白帝城景区安徽当涂县李白墓前李白雕像唐代大诗人李白曾长期生活在长江中下游,最后卒于安徽当涂,生前身后都与长江密切联系在一起。李白将他的青春,将他 我在纽约上大学[综英美]

原标题:千年诗魂伴大江

安徽马鞍山采石矶景区太白楼

长江三峡白帝城景区

安徽当涂县李白墓前李白雕像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长期生活在长江中下游,千年最后卒于安徽当涂,诗魂生前身后都与长江密切联系在一起。千年我在纽约上大学[综英美]

李白将他的诗魂青春,将他的千年诗情,将他的诗魂文学创造力,乃至自己的千年生命都慷慨赋予了长江,创造了“山水与文学”的诗魂一个千古典范。

大江的千年“画师”

长江是自然之河,也是诗魂人文的大江,更是千年一道贯穿于中华文明的历史长河。历朝历代许多诗人和辞赋大家或生活在长江一带,诗魂或走近过长江,千年古老的诗魂江流都给过他们丰厚的馈赠,他们也为这条大江留下了璀璨的千年诗文。

青少年时代生活在绵州昌隆县的李白,本来就是一个长江之子,开元十三年的那次“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使他更加紧密地贴近了长江。

那年,25岁的李白沿着长江顺流东下,和所有远行的旅人不同的是,他除了肩上斜挂的沉重包袱之外,手里还提有一把长剑。李白长年跟随出家人学道练剑,习得一身好剑术,再说他如此孤身远走,持剑而行还能以剑护身。

他好像特别留意两岸的山川,船行得平稳时,他多半是站立船头举目四顾,即便是坐进船篷,也时而手扶篷沿向外探头观望。此时,同行者更清楚地看见这个年轻人的身姿神态:中等身材,一袭紫色长袍,双眸照人,动作干练敏捷。

因为朝夕相处,同舟东下的羁旅行伴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位诗人,但他们和船舷下的波浪以及两岸的林木一样,都没有想到眼前的潇洒才子就是一个以诗词为长江画像的丹青妙手。

万里长江所经之地的气候与地形地貌也差异巨大,或奇山巨岳,或一马平川,或茫茫湖泽。因此,大诗人李白笔下的长江也是姿态各异,时而开阔平静,时而劈山出峡,一路浩荡东去,汹涌澎湃,直到最后破陆入海。李白的诗篇,犹如一幅宏大的水墨长卷,千姿百态的长江被他以不同的笔墨展示出来。

《渡荆门送别》可算是他出川收获的第一篇名作。诗人在巴蜀深山见惯了长江于峡谷间奔突的身姿,第一次看见江流突破万重峡壁,奔向一望无际的广袤荒原,延绵不断的崇山峻岭被它抛向身后。遥望远天,秋风万里,“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这并非年轻的诗人限于阅历第一次目睹这种气势,而是世上只有长江才能演绎出这样让人震撼的壮美。

位于今日安徽境内的我在纽约上大学[综英美]天门山,两山夹峙,犹如巍峨的山门紧锁大江,李白说“碧水东流至此回”,是因为“两岸青山相对出”。山门狭陡,刀劈斧削,当浩阔的江水拥挤到此处,山门像是心领神会一般,迅速为江水闪开一道门户让其通行。诗歌描绘了大江的汹涌水势和天门山的高峻雄姿,最后仍以天边的孤帆来渲染诗意,气象蔚为壮观,而且富有灵动感。至今,说到这处长江奇观,依然是李白的这些诗句最相匹配。

《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是李白为当涂县尉赵炎所作山水壁画的题画诗,全诗30行200余字,其画幅之阔不难想象。此画可能类似于今日悬在会堂大厅的宏幅巨制,画里千山万水并没有具体所指,但诗人调动想象,将华夏大地的万里江山尽量与画意对应。当然,他想到最多的还是他心中的长江巨川,从高峻的峨眉到洞庭潇湘,自西向东,“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李白的诗笔在赵炎的画幅上纵横捭阖,为其增添了满纸烟岚,使整个画面更显得云蒸霞蔚。

在李白的诗中,万马奔腾的长江时常也展示出宁静的柔美。《秋夜板桥浦泛月独酌怀谢脁》一诗,写了即将月落星隐时分的大江夜色:“汉水旧如练,霜江夜清澄。长川泻落月,洲渚晓寒凝。”这里的汉水实指长江,李白多次以素练来形容长江的柔静之美,这首诗中夜幕下的寒江更显清澈,一江静水将月华泻向大海,四野清幽无声,实则动静相生,空灵的夜空让人顿生几多惆怅。

他走过的地方就是名胜

有专家认为,得益于巴山蜀水的养育和长江文化的熏陶,开元天宝时代才出现了李白这个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选择长江,是因为他热爱这里的山川大地,迷恋这里的风土人情。要表达这种发自肺腑的情怀,他就必须到实地来亲近长江,来感受这里的自然风光和社会风情,哪怕是携家带口,他也要到长江岸边来生活。

长江一线密集分布着江河文明造就的古老都市,没有到过长江的人只需阅读李白诗篇,便可数出一长串珍珠般的大城小镇。从巴东、荆州,自上而下直到金陵和广陵,这一长串几十个地名几乎是紧贴着长江铺开的,相距远者不过几十里。诗坛圣手沿着大江走过几个来回,就为这些城镇镀上了金色的光泽。

李白为长江绘制的图卷是“全方位”的,长江一些大小支流及两岸的许多自然景物,在李白诗中都有描绘,尤其是对一些自然小景的描绘也很精彩。深藏于巴蜀峡谷的白帝城、挂在匡庐险峰的瀑布、偏居于宣州群峰之间的敬亭山,以及清弋江匆匆拐道时抛下的小小桃花潭等,假如没有唐代中叶的那次文学幸遇,没有李白的到来,这些在现代最大比例尺地图上都很难找到标示的“村级”小地方,至今都可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地名。

1800年来,武昌的黄鹤楼屡毁屡建,反复20多次,一次次崛起于大江之上,如今巍然屹立于江南蛇山,正是李白和崔颢等人的诗篇支撑了它的凌云之高。粗略查阅,发现李白明明白白写到黄鹤楼的诗篇,竟有13首之多。

李白是典型的“性情中人”,诗人李白和生活中的李白是个非常契合的统一体,带着某种任性,心到笔随,对自己深爱的景物就不厌其烦地反复描绘,反复赞赏。他爱长江,有时爱得就像一个情痴:“寄言向江水,汝意忆侬不。遥传一掬泪,为我达扬州。”诗人如此深情地与大江对话,问它是否还记得他李白,请江水将他的一掬泪水捎带给扬州的好友。

南京号称六朝古都,多少风云人物,多少文化巨擘,曾经在这里一展身手。李白一生多次来到金陵,玄武湖、紫金山、凤凰台、长干里、劳劳亭、板桥浦等繁华之处,都曾留过他的墨迹。金陵酒肆遍布,自称“酒仙”的李白多少次与友人沉醉酒楼,且酒且歌,通宵达旦,有天喝得兴起,竟“解我紫绮裘,且换金陵酒”(《金陵江上遇蓬池隐者》)。

如今的皖南,是李白的足迹更为密集的地方,他一生游历皖南有四五次,名曰游历,但往往在此滞留数年。他在这里写下近200首诗歌和一些散文,或详或略地记录了自己的游踪。皖南的许多地方都建有太白祠,历代修建的关于李白的种种纪念性建筑可谓不计其数。

长江代表着中华大地的半壁山川,李白代表的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辉煌的文学时代。李白写于长江的诗歌和散文,是中国历史上一笔极为贵重的文化遗产,它们将与悠久的汉字一起长存,将与这道不竭的大江一样永恒。

可以说,李白以他一生的艺术实践,创造了“山水与文学”的一个千古典范。

江上的民间生活画卷

李白一生眷念长江,书写长江。在长江一带的寄居和漫游岁月,也使他有机会更多地接触底层社会,他诗中展示的普通劳动者的生活场景和情感哀乐,多半是他在长江一带真实的见闻与感受。

早年,他在长江岸上看着急流如箭的江水载船远去,回头看见送别亲人的女子还呆立在岸边,不禁深为叹息,写下《巴女词》:“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在交通落后的古代,先人经历过多少亲情别离的心灵煎熬,今天我们只能通过诗词去体味。

《荆州歌》不但写了茧妇在“荆州麦熟茧成蛾”农忙时节的辛勤劳动,还着重反映了她对自己出入巴蜀的丈夫的思念与担忧。“白帝城边足风波,瞿塘五月谁敢过?”她丈夫正在出川返家的江上日夜兼程,妻子虽未出过远门,但她听说过峡江行船的惊险,心情之沉重不言而喻。在叙事诗《长干行二首》中,李白以独白自述的手法表现金陵商妇的生活与相思,其中也穿插瞿塘峡滟滪堆的险象来表达商妇对远行夫君的忧思。

李白经历过峡江旅行的艰险,每每以细腻的笔触刻画商人妻子之愁,让人刻骨铭心。长江给了历代先民一水之便,但它的激流暗礁也曾经让许多人提心吊胆。李白的这类诗歌为我们描述了古人旅途的艰难,远行往往只有水路可选,从某个侧面深刻记录了当时的社会生活。

《丁都护歌》是李白写他在漫游吴越途中现场看到民夫拖船的场景。诗中的云阳就是今天的江苏丹阳,瘦骨伶仃的船工背负沉重的舟楫,像牛一样气喘吁吁地艰难前行。当时正值炎夏,可河水混浊得不堪饮用,他们用来盛水的壶中沉淀了半壶泥浆。诗人如果没有来到这种航运现场仔细观察,是不可能发现这种生活细节的。船工的艰苦生活使诗人受到强烈震撼,他联想到运河两岸聚居的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一股义愤涌上心头,罕见地以其纯粹的现实主义笔法,原原本本、毫无夸张地揭示劳动人民的疾苦。“一唱督护歌,心摧泪如雨”,诗人也罕见地为底层劳动者如此动容。全诗沉郁悲凉,表达了诗人对劳苦大众苦难命运的深切同情。

几千年间战乱频仍,水旱瘟疫等自然灾难不断发生,普罗大众能够平安度日,就是他们最幸运的生存状态。那组著名的《秋浦歌》,更是这种底层社会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

秋作之后的田舍老汉转向捕捞,但摇船撒网同样辛劳,即使是疲惫不堪时,他也只是躺在船上歇息一下。而他的妻子也没闲着,独自在竹林深处张网捕鸟,诗里说她捕捉的是一种形体如鸡的大鸟,名叫白鹇。

《秋浦歌·其十三》描写的是一个更常见的乡村景象,“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水清月明,白鹭轻飞,夜幕即将降临,在田间耕作了一天的小伙子,大声呼唤水中采菱的姑娘们收工,他们一道踏着皎洁的月光回家,还唱着小曲。

乡村总是那么忙碌,那么辛劳,乡民为了生计不得不披星戴月,但诗歌也写出了这种日子的几分安宁、几分从容、几分纯洁,千余年来韵味不减。同时,这组“乡村素描”无意间透露出,在所谓盛唐时代的农耕生产中,带有自然属性的“采集经济”仍然占据着重要地位。

流放路上的千里酒宴

诗人依恋这条大江,大江也为诗人设定了后来的命运。

如果李白能继续留任翰林院,或许就没有他后来在长江沿岸的寄居生活。诗人晚年,在其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之下,一次次走近长江,在这里书写一篇又一篇精彩的华章。诗人的不幸却是山水的大幸,却是长江的大幸,却是中国文化的大幸。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白隐居在庐山一带。永王李璘募集兵勇数万从江陵顺江东下,以图金陵,其大军经过庐山时召李白下山入幕,他顿时喜出望外。可是,永王的行动很快被肃宗认定为觊觎神器,在朝廷重兵围剿中节节败退,永王被杀,李白被人从溃败的乱军中拎出,虽然他没有担任什么职务,也不曾参与过实际军事行动,不过是写了几首赞美诗为永王打气,但他还是被投入浔阳大狱,罪名是“附逆作乱”。几个月之后,幸得御史中丞宋若思和江南宣慰使崔涣等人为其推覆清雪,言其罪薄宜贳,将他营救出狱,并被宋若思留于幕中。

对于经历过生死之劫的李白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比较温馨的结局,但大梦未醒的李白仍然希望再次入朝施展身手,他请宋若思向朝廷推荐自己,并且代为起草了《为宋中丞自荐表》。朝廷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就有了回音:将李白流放夜郎!

李白向来与宋若思交情颇深,他诗中多次写到宋若思,其中《陪宋中丞武昌夜饮怀古》,记录了他陪宋若思开怀畅饮的难忘之夜。

此诗所写的武昌,就是今日紧邻武汉的湖北省鄂州市。根据专家考证,李白曾经四次来到当时的武昌(今鄂州),在这里留下了不少诗文。

“龙笛吟寒水,天河落晓霜。”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社会名流相聚武昌南楼。新月如钩,银辉洒地,众人沐着阵阵江风,还伴有清泉流水般的悠悠笛声。宋中丞本来是夜宴的主角,见大家酒兴正浓,竟开心地坐到了席旁的折叠凳上。

这首诗无法确认具体写作年份,但不难理解李白对宋若思的深厚情感。宋若思等人极力为李白洗冤,他们营救的不只是大诗人的生命,还营救了他在生命最后岁月写于长江的一批诗篇。

准备流放夜郎的李白,再次被投入浔阳狱中,年后才押他上路。这是一个苍凉的早晨,江风送来的是阵阵寒意,58岁的李白却依然是一副豁达的神态。人们望见他缓缓走向江边码头,虽然脖子上还架着沉重的枷锁,脚上拴着黑乎乎的铁镣,但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萎靡哀切。曾经有李白研究专家描述过这个场面,还说那天赶到浔阳为李白送行的不但有宋若思、魏万、汪伦等老友,也有未曾谋面的秘书省校书郎任华,甚至连宣城善酿的纪翁也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中。显然,这种场景只是一次“合理的想象”,李白那次最后的溯江而上,一路受到的礼待却“有诗为证”。

李白在《流夜郎永华寺寄寻阳群官》中,对离开浔阳的情景作了清楚记述:“朝别凌烟楼,贤豪满行舟。暝投永华寺,宾散予独醉。”当时在浔阳的社会贤达都赶到船上为他送行,晚上借宿永华寺,好友为他安排了这次旅途的第一场夜宴。客散酒醒,李白写下了这次旅程中的第一首诗。

这年是乾元元年,一晃到了五月,李白才抵达江夏,太守韦良宰与李白是故交,留他客居数十日。此前,永王李璘也曾极力拉拢韦良宰参与他的军事行动,但与李白豪情满怀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是,任李璘如何劝说,韦良宰不为所动,即便将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也誓死不从,从而避免了自己在政治上去蹚这次浑水。然而,李白这时流放经过江夏,他却一如既往地予以厚待,让李白尤为感动。次年,李白遇赦归来,韦良宰再次盛情相迎,李白在江夏写下了他平生最长的一首诗《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共166行830个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名句就出自此诗。

还是回到李白流放途中,他于乾元元年八月过江到汉阳,受到王县令和沔州刺史杜公款待,又适逢尚书郎张谓出使汉阳,彼此欣喜不已。他与张谓等人借着月色泛舟湖上,数次赋诗酬谢汉阳这个没有留下生平事迹的王县令。这样,他又在汉阳逗留了一个多月。九月,李白来到江陵,郑判官等故交新知出面,将其留居了很久,照样是杯来盏去,游山赏水。

本应该是悲悲戚戚的“戴罪赴刑”,却被一路故人安排成了一次沿途“接力”的千里盛宴和诗酒酬答,成了一次觥筹交错的不散饯行。想到自己这种贵宾式的“流放”旅途将要结束,真正流刑的日子正等待着他;想到天宝年间王昌龄被贬龙标县尉,也就是夜郎一带的地方,时在扬州的李白闻知挚友远去,悲从中来,写了《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如今,他作为流徒也要去那里服刑,命运还不及王昌龄遭贬,因而更生伤感。临别江陵,他写下《赠别郑判官》:“远别泪空尽,长愁心已摧。二年吟泽畔,憔悴几时回。”

一路上就这么走走停停,磨磨蹭蹭,船进三峡时已快入冬,这会儿他也该一门心思赶路了。可是,船在险峭的峡江逆流行驶,许多地段只能依靠纤夫拽着前行,异常缓慢。诗人耐不住这种“慢节奏”,于船舱中写了《上三峡》,感叹:“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

这样,好不容易到了奉节,谁也没有料到的好消息从天而降:因为当年大旱,朝廷决定大赦,流刑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李白自然包括在内。

从奉节返程的那天早上,峡江上空朝霞如抹,连天空都那么清新艳丽,李白一路上喜悦溢于言表。船到江陵,他写了《早发白帝城》,心中那种畅快,就像今天的人们享受过快艇疾驰的刺激一样。

不知道历史上是否有人经历过李白这样的“流放之路”。以李白这样的老迈之躯流放荒蛮边地,没几个人预料到他能够生还。劫后余生令李白格外欣喜,因而归来的路上更富诗意,他顺江而下,更是走一程写一程,从江陵写到巴陵,再写到江夏,写到武昌,写到金陵。这一年,李白的创作又一次迎来了高峰。

经过巴陵,李白再次在他迷恋的洞庭湖流连忘返,适逢刑部侍郎李晔也在岳阳,他们一起泛舟烟波,眺望空旷无垠的湖光山色。尽管诗人的命运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转折,内心还郁积着难以言说的愤懑与愁苦,但他毕竟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心境渐渐平和下来,眼前恬静柔美的八百里洞庭也是一片诗意。他的酒兴上来了,诗情也喷薄而出,浩渺的湖水在他看来就是无边的美酒,天地之间弥漫着醉意,他一口气写了《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意欲未竟,又接着写了《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

途经汉阳,王县令亦为李白遇赦欢喜不已,盛宴相迎。李白酬谢他的《早春寄王汉阳》《江夏寄汉阳辅录事》《寄王汉阳》《望汉阳柳色寄王宰》《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等诗作,都是在赴流刑来回途中写的。患难之际,老友交情弥足珍贵,所以才有这般密集的感慨与情感表达。

当时的江夏是南方的重要都会,也是李白往来最多的城市,他遇赦返回江夏时,又是大地吐翠、垂柳披绿的仲春。时值两京收复,人心思定,朝廷也以为平乱大局已定,急于庆功,忙着封臣祭庙,营造歌舞升平之气象。江夏也是一片繁忙,获得赦免的李白格外轻松,内心“大济苍生”的渴望更加熊熊燃烧,使他在这座昔日的江上舞台愈发活跃。当然,我们今日能够感知到李白那时的精神面貌,同样是通过他的一批诗文获知的。

特别是他这次在江夏见到了做过南陵县令的韦冰,尽管韦冰是由于被贬谪经过这里的,但他们的意外骤逢仍然使李白惊讶不已,恍若梦中。他们是情谊很深的故交,两人相似的遭遇和失意,使李白深深感到命运的冷酷,唤起了他的满腔悲愤。当夜与韦冰倾谈之后,李白回到馆舍,饱蘸情感写了《江夏赠韦南陵冰》,此诗显示了李白笔调豪放、构思浪漫奇特的一贯风格,但全诗悲慨激昂,感情起伏转换。“人闷还心闷,苦辛长苦辛。愁来饮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阳春。”诗中没有答谢之意,更没有逢迎之辞,也没有强作欢欣,这成为这一时期李白内心世界最真实的写照。

魂归大江

晚年李白政治上屡遭挫折,生活上穷困潦倒。回到金陵之后,年逾花甲的李白竟然决定北上投军,半途因贫病交加而折回江南,几经思量才来到当涂投靠县令李阳冰。李白决意把自己托付给李阳冰,托付给身边的这道大江。并且他已预感到,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选择了。

那会儿,李阳冰的县令秩满,准备赴朝廷述职。为了安顿李白,他只好稍做推延,一面筹资在城外青山脚下扎了两间草庐,供李白安家,一面请郎中为其疗疾。

卧床不起的李白,知道自己来日无多。那天,他斜靠在床头,将一个方方正正的蓝色包袱交给李阳冰,从其郑重的神情里,李阳冰已经猜定那是他收集自己的全部文稿。按照李阳冰后来的话说,其“著述十丧其九”,所存这些也是李白通过别人收集的。当李阳冰从李白皮肉枯槁、已无血色的手中接过包袱时,听他气若游丝地说了句:悉数请托矣!李阳冰解开包袱,只见不同颜色、抄录着诗文的纸张叠得整整齐齐,他没料到一向洒脱不拘的李白也有细致的时候。李阳冰深知这个包袱的重量,他没有翻动文稿,看了一眼就将包袱束紧,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李白一个坚定的眼神。

李阳冰没有记下他们交接的具体日期,但那个时刻对于整部唐诗集,对于中国文学史,都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历史证实,后来被李阳冰称作“枕上授简”的那次文学交接是成功的。李白死后,李阳冰为他料理了后事,还为他刊刻了全部遗稿,并为其撰写了《草堂集序》。

诗人之死,也激起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影响最广的传说故事,是说李白酒后与友人泛舟江上,醉眼蒙眬中,忽见江心一轮明月若隐若现,一生爱月咏月的李白不禁纵身一跃,扑入水中。随即,有人看见他骑着一匹江鲸缓缓腾空而去。

我曾经到过安徽采石矶的“李白捞月处”现场观察过。因为江面十分狭窄,栈道陡险。栈道护栏之下就是湍急的江流,深不可测,游人到此多露惧色。我曾经说过,当初李白即便到了半疯半癫的醉态,也会被这儿的激流所惊醒。再说,依这里的水势,很难照出一轮如诗的月亮。

让李白骑鲸升天的传说,不失浪漫。但是,死亡从来没有浪漫,包括世间最浪漫的诗人。

青山位于长江南岸,并不险峻,这里古柏掩映,四野无声,诗人头枕青葱的山峦,高卧波涛之上,可以尽情欣赏他一辈子没有看够的大江风光,可以独自静听万年不绝的江涛之声。因为李白长眠于此,这片青山、这段江流便散发出灼灼文学光焰,人们朝圣般赶来。当初,白居易来过,杜荀鹤来过,贾岛也来过。以苦吟著称的晚唐诗人贾岛,时已六十有四,不远千里前来拜谒李白,竟不幸客死于此。

李白新塚当初也是一座简陋的矮丘,但自宋开始,历代都曾经在此大兴土木,祠堂、祭殿、牌楼、香案等一应俱全,与历史上许多纪念性建筑的经历一样,有些地面建筑屡毁屡建,大规模修葺多达13次。

万古江流,这般演绎着伟大诗人的人生悲喜剧。

漫长的时光使地老天荒,但奇妙的文字却能够让时光倒回。如今,当我们来到长江岸边,天空还是那样的朝霞彩云,脚下还是那道流淌的江水,眼前还是当年的山川田野,但奇妙的诗句却将我们带回到当年诗人笔下的柳荫和浪涛中的扁舟,带我们走进开元天宝年间的那片月光,带我们伴随李白和唐诗去亲近这条古老江流。

(作者:任蒙,系散文家,著有《任蒙散文选》《诗廊漫步》等)(任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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